昊昊💜郭嘉

梦中身 【曹郭】

哭瞎

褶墨_:



梦中身


 


 


郭嘉年少时候开蒙,读的第一卷书是诗三百。彼时他不过识得几个字,对着书卷也不解其意,看到无衣一章也不过寒鸦渡池一样匆匆掠过,并不深思自己今后会不会遇上这么一位自己倾尽所有换他功成的王。


 


是在他短命一生要走到结尾处的时候才想起那么几句来的,几十余字把他这一生的命格都敲定好,做一个“深通有算略,达于事情”的谋士,做好他的军师祭酒,为他唯一认定的主君死而后已。


 


岂曰无衣?伴子如衣。与子同袍,愿赴迢迢。


 


总归是值当的。


 


 


 


 


许都今年的雪来得早了些。


 


新当值的兵士战战兢兢地拨拉着火盆,看面前身材算不得高大的男子皱着眉头看着他们的军师祭酒旁若无人地在议政时喝酒,而对方很明显是五石散嗑大了已然神志不清,喝着喝着就凑过来邀面前的几人一起喝。


 


荀令君见怪不怪,陈司空眉头一跳正要谏言被曹操拦了下来,曹操揉了揉眉心开口:“奉孝可知这陈宫是我当年旧识,为人多谋善断?”


 


对面鸦青色长服的男子开了口:“又有何惧?”又饮下一口酒,“吕奉先早晚是要死的。”


 


曹操点一点头不再开口,知道面前的人不是空话之辈,说是能够解决总归会顺利解决,略一沉吟又开了口:“奉孝见时事兵事,过绝于人。”


 


然而对面的人并不理会他,兀自饮酒,明显醉得不轻。


 


曹操并没有动怒,因为知道对方这样的放浪形骸无足轻重——他身边并不缺规矩守礼之人,需要的不过是平日奉为座上宾,关键时刻出谋划策之人。


 


他心里向来有个度,知道所有人里自己最为偏重的是荀彧,最为信赖的却是郭嘉。虽然对方放浪形骸,嗑多了五石散还会跑到青楼去给妓女算命,然而那些总归是些琐碎又微末的小事,无伤大雅。


 


郭嘉是那个能和他臭味相投的人。在宛城祭奠典韦的时候他装模作样地哭,看着身后受到感染而落泪不止的一众将士们慷慨激昂的模样后冲着郭嘉努一努嘴,对方于是出列念悼词把哭累了的他换下来——这样的存在。


 


他太需要这样一个人,通达又尽心,知道在合适的时候做恰当的事,知道他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知道他内心江河万里,宛若知己共生。


 


他需要这么一个可以托付身后事的人。


 


 


 


再几年后郭嘉的身体每况愈下,冬日议事时再无法放浪形骸地饮酒,转而披厚重的狐裘,说话的时候间杂零星嗽声,但是眼睛依然黑亮又淡然。


 


某次议事时他入帐晚了些,听见帐内郭嘉笑着和荀彧聊天,说南方多疫云云,他掀帐问他们在谈什么,郭嘉苍白着一张脸笑说在想主公何时打下江南让我去养病。


 


他笑着说好,之后坐下听郭嘉陈述他列举出的他一定能胜袁绍的十个优势,和他商量着去征辽东,笑言要一路打到江东去。


 


是在多年后他才知道的,郭嘉那日说的是自己畏病,南方有疫,他往南方,则不生还。


 


可是最后他一声没吭跟着他征辽东,水土不服卧病车上也没半点懈怠,最后身陨易州也不忘留遗计一封,成全他这一生。


 


而自己一生也没能打下江南。


 


 


 


世人皆说他信宠荀彧,可是他清晰无比地知道荀彧和他并不是一路人——他们所追求的从来都是两样东西。荀彧要的是大汉王朝安稳地存在,所以在他荀令君眼中自己是权臣是佞臣,却绝不可能是个忠臣。


 


可是郭嘉是明白他的,郭奉孝知道他对于谋权篡位这样的事并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也对他屠城的暴行没有微词,他知道他的豪情和残忍,他的野心和恶毒,知道他曹孟德要的,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不辜负。


 


不辜负他的才能,亦不辜负他的抱负,不辜负这乱世。


 


 


只是他那时候没有意识到,郭嘉是那个独一无二。


 


郭嘉死之后他并未沉寂太久,他总归是胸怀江海、平生不过三尺剑之人,于死生之事上看得淡而轻薄,只是在某些特定的节点会想起故人鸦青色衣角,如华容道,如西凉。


 


是到最后荀彧和他争论的时候,他看着这个他宠信多年的臣子,突兀地想起郭嘉,之后终于意识到,在郭奉孝之后,确实是再没有一人能够懂他。再没有人惊才绝艳一论动天下,也再无人远赴迢迢只为偿他夙愿。


 


再没有人在易州用一封信去转折他一生了。


 


 


他壮年时忙于金戈征天涯,并未有那么多时间供他去缅怀故人,到了行将就木之年却总是在梦里瞥见故人一抹鸦青色衣角,淡然又鲜明地教他眼眶发烫,教他回忆昔年郭嘉黑亮的眼睛和冬日里拼命往火盆边上缩的样子。


 


于是他终于在多年之后,在华容道之后,再一次落下一点泪来。


 


他是奸佞,是豪杰,是枭雄,他平生从来都是恣情地活,不高兴时杀人屠城无所不及,直到他感到那么些快慰。可是在怀念郭奉孝的时候,他能做的只有为这个决然赴死的痴儿落泪。


 


无关社稷,只是这个人走了,他能做的也只有为他一哭。


 


 


他花了半生的代价去做盘古开启一个新的纪元,而郭奉孝就是他手中的利斧,助他去划开混沌的时空,助他在这乱世安身立命。


 


他郭奉孝是鬼才,是英杰,是放浪不羁的真名士,是剑走偏锋临阵制敌的军师,是倾其所有去做他手上最锋利的武器的那一人,是知道绝无生还可能也远赴迢迢的痴儿。


 


是愿在临死之际,留一封信去转折他一生的人。


 


 


 


他于是又想起许多年前的严冬,郭嘉喝了一点酒在帐中与他和歌,低低地唱无衣,说岂曰无衣,愿伴君如衣,以身作矛戈成就他这一生。


 


他那时候不信,如今信了,斯人却再不入梦。


 


命也夫。


 


 






Fin.






中国廿世纪文学课的作业是把诗经和山海经结合在一起写【。】




不然我这个懒癌晚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动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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